春气千千,幼苗新出头,流日散开,枝丫多娇羞。青鸟儿鸣唱,小鱼儿漫走,
斗篷居士何处有,独上牡丹江楼。书生捧卷,闭门读春秋,娘子花筝,天晚无处游。
落日成余晖,小桥过流水,看那谁家公子,独居书房,又在幻想谁家阿娘!
春日里总是风景无限,风景中又数江南最是多情,细雨绵绵,江南多温润,
所以多产温润女子。手持油纸伞踏湖而来,一书生手捧诗词歌卷,正在那里皱眉苦思。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他缓缓吟唱,
声音说不出的磁厚。船头靠岸,还未回过神来的书生受到颠簸,手中油纸伞拿捏不稳,
居然掉下湖去。伞落人出,一张如玉面庞在绵绵细雨中若隐若现,眼如星辰,眉似柳叶,
嘴角含春却又孤冷高傲。只是那一双眼中含着的,却已经不是雄心壮志,
而是这满满的江南春色。“公子,乌镇已到!”“知道了!”书生叹口气,
将手中书卷抛下湖去,这是反贼的诗,他虽喜欢却不能赞赏。乌镇是一处江南小镇,
在这战乱刚刚平复的年代,此处算是江南最后的风景了。走过青石板街,路过烟花柳巷,
书生独自走向一处豆腐坊中,他来此赴约。久坐苦等,眼看日落黄昏,依旧不见赴约人。
书生叹了口气,摇摇头离开了豆腐坊,寻一处客栈歇脚。“王爷,黄贼军曾侵入江南,
恐怕…”“胡说!”书生突然眼神凌厉,手中端起的茶杯还未送入口边便被捏的粉碎。
“她与我有十年之约,若不能赴约如何答我?”“是,属下知错了!
”书生身后是一捧刀男子,看面貌也就十七八岁,却是一脸英武不凡。“小五啊,
你跟我多久了?”“回公子的话,自从家父战死沙场,小五便被公子收养,
已经整整十五载了。”“哦?已有十五年了么?时间,过的真快啊!”书生不再言语,
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擦拭着手上沾到的茶水,这块手帕他已经用了十年了,虽然有些破旧,
可依旧不舍得扔掉。还记得那一年战火纷飞,王仙芝率领的贼军声势浩大,
侵吞李家半边天下。贼军残忍好杀,食人以做其粮,举国上下无不悲呼,身为李家小镇南王,
虽然只有十四岁,可依旧悍不畏死的抛下书卷,举刀上了战场,这一战便是十年。十年前,
岭南一战,初次上战场的王子虽勇猛无比,可那一战依旧败的惨烈。夕阳如血,月落乌啼,
漫山遍野的尸体中,一群妇人正背着箩筐在战场中搜集兵器的废铁。在这样的年代里,
战乱频繁,兵器损耗严重,所以十斤废铁可去军器库换得一斗粮食,这些人,
就是靠着这个存活着。也就是这一次,她们捡来的不只有废铁,还有一个身受重伤的小兵。
“你是谁家孩子?怎么年纪这么小便上了战场?”小兵冷冷瞥视妇人一眼,
开口言道:“国受灾难,国人自当守卫,何须看我多大年龄。”“我看这李家王朝气数已尽,
身为皇帝却声色犬马,酒池肉林,不问政事,致使民不聊生,群贼四起,如此国家,
守它何用?”妇人还未说话,门外便传来一阵嘲笑。一个脚戴铜铃,身穿麻衣,
头缚红绳的女孩跨入门来,精致的脸上满是汗水,一双眼睛灵动美丽,竟丝毫不似民家女子。
“你是何人,胆敢口出大逆之言?”小兵一怒,右手下意识的伸出,
却忘了自己已经身受重伤,身边黄金宝剑也下落不明了。
妇人看到小兵动作尴尬一笑:“你的兵器被我拿去换了草药和粮食。”小兵无奈,
蓦然间垂下头来。这姑娘说的也对,李家王朝确实日落黄昏,怪不得别人心寒。前日一战,
若不是身旁爱将将一小兵战袍解下与自己换了衣物,此刻自己已经成了乌鸦的口中食,
又哪来的怒气与人争论。妇人看到此刻,连忙打断二人,将饭菜张罗停当,
饭桌上虽只有粗茶野饭,但是能在这种时刻吃到这样的东西,已经实属不易。
“你们平时就是吃这个么?
”小兵看着破旧的盘子中三两根野菜和碗里少的可怜的米粒皱着眉头久久无法下口。“哦,
还有,还有!”看到小兵神态,妇人连忙起身,
着急忙慌的从锅中端出一盘清水豆腐来送到小兵跟前。
可能是觉得卖了小兵的宝剑有些不好意思吧。“此为何物?”“呵,这是谁家公子哥,
居然连豆腐都不知道?”“豆腐?”小兵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那白色温润之物送入口中,
初时便觉口中滑腻,一股独特的豆豉清香溢满口腔。“咦?好吃,好吃!
”多日来的饥饿被这一口豆腐全数勾起,小兵失了仪态,
竟端起盘子如狼似虎一般大口吞噬盘中之物。少女一急,
一伸手拍在小兵后背之上:“你干什么?阿娘还没吃呢!”“无妨,无妨!
”妇人看到小兵如此狼吞虎咽,心里一阵欣慰。小女孩也是她从战乱中捡来的,
那时战争还没有普及到江南一带,她还是曾经风情万种的豆腐阿娘。那一年,正值迎春花开,
天上还是一片春意之时。豆腐坊的生意越来越红火,招呼过一天的劳累后,
她总要留下一碗豆汁,静待一人光临。那人总是一身酒气模样邋遢,
手中一个酒葫芦却是贴身之物,身形摇摇晃晃间撞倒了一旁的豆腐摊。
阿娘将豆汁放在醉汉跟前,安静的收拾好散乱一地的摊子。每一天都是如此,
每一年都是如此。那一天,听闻贼军向江南开来,老镇南王举兵而上却战死沙场,
镇南王世子号召江南子弟奋起抗贼,得敌兵首级一级者,得白银一两,得敌兵首级十级者,
赏白银十两,官升一级,得敌将首级者,得黄金十两,官封五品。那一天,
他在告示前站了很久。那一天,他没有在喝醉酒。那一天,他脱下粗衣麻布,穿上军装。
那一天,她素粉佳人,十万军阵前为他送上一碗豆汁。“登徒子,我等你回来!
”她拿出手帕轻轻擦掉他嘴角的豆汁残渣,将手帕放入他的怀中。“阿娘,吾必定信守承诺,
骑青马、插黄花,为你送上十里红妆。”他扔下大酒葫芦,头也不回入了军阵。三个月后,
听闻军中出现一勇猛大汉,手持大刀砍下敌将首级。她在豆腐坊中默默摆下一碗豆汁,
眼中满是相思。五个月后,听闻那大汉已经成为军中大将,镇南王世子对他很是器重。
她再次摆下一碗豆汁,托着香腮发呆。一年后,镇南王世子大败而回,江南门户大开,
战火已经烧到了这里。阿娘迫不得已,跟随灾民四处躲避灾难。三年后,
听闻军中大汉因抗敌有功,被镇南王世子赐婚,新婚夫人是镇南王府主事的女儿。
她再也没有豆汁可以摆下,只是腰间的大酒葫芦和她的身体显得格格不入。四年后,
镇南王世子兵败自尽,在一处战火纷飞之地,一脸枯黄的阿娘从废墟中拖出一个哭泣的女婴,
将她抚养长大,只因为在她怀中,看到了那一块熟悉的手帕。往事历历在目,虽偶然心痛间,
已经不觉便是半晌。“嗝!!!本…呃,我吃饱了。”小兵吃的心满意足,
大手一挥却想起这不是在军中。“吃饱了?吃饱了还不给我洗碗去?
”少女一手提起小兵的耳朵,左右反转使劲的拧了拧,看到小兵龇牙咧嘴的模样,
半天才得意洋洋的放下。“你这恶毒的女人。”小兵虽有杀敌本领,可是此刻一身伤势,
竟然奈何不得一个小姑娘。曾伴浮云归晚翠,犹陪落日泛秋声。世间无限丹青手,
一片伤心画不成。转眼间三个月已经过去,在阿娘用生命换来的食物中,
小兵总算恢复了过来。岭南长蛇陵,玉珠溪。身穿麻衣的少女坐在青石上,
赤着双脚在水中摆动,清澈的泉水被少女的双脚搅动,形成一个个小玉珠欢快的向下游而去。
少女手中捏着一根树枝,翠绿的枝叶中露着几个金黄的杏子,少女一边摘着杏子吃,
一边哼着歌。良久之后,一个身影猛然从溪水中跃出,一身结实的肌肉,一道道恐怖的伤疤,